9. 河 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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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情报贩子“花商”据说是个上了年纪的臃肿男人。而这名接班者则完全不同，松垮垮的浴衣下可以看出他精瘦的身形。金色蛇纹的衣料，外露的奢侈下隐藏着毒物的危险气息。敞开的领口显露出他胸膛上的纹身，障眼的红绿花叶之中，一条怒目圆睁的白蛇，栩栩如生自前襟下探出头来。

不过最让人在意的还是他的眼睛。他的左眼粗看是被眼罩盖着，仔细一瞧，那看似眼罩的东西实际上是以绳子串起的刀镡。透过中间的孔洞，可以看见他紧闭的左眼凹陷下去，上头有两道丑陋的疤痕，大概那眼皮子底下已经没有东西了。

——这个男人，正悠闲地吸着烟。

赤井和琴酒两人的脚步靠近，他也只是慵懒地抬了抬眼皮，拖着长长的语调轻浮地道：“呀——竟然是这么远道而来的客人啊。看这一身无趣的黑色，是那个组织的人吧。”

类似关西的口音。

他的话让琴酒稍微有了点兴趣，并没有被“无趣”的形容惹火，只是因为，他原本以为这里的情报只覆盖在关东，而对于组织常年主要活动的长安京则并无了解。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儿的情报能力。

只是他并不是很担心。这样的地下情报网，绝对不会轻易和幕府发生关系。

“没错，不过这次想问的，并不是组织的事，而是——”赤井刚想陈述此行的目的，却被“夜之帝王”挥着手中的烟袋，聒噪地打断了。

“好啦好啦！不管是什么问题，先支付报酬再说吧。如果不能给出我想要的，说什么目的都是白费口舌啦。”

琴酒的下巴微微扬起。一向谨慎的他，只有在极度轻蔑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报酬不是问题。”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动用组织的资金。而对于琴酒的家产到底有多少这种问题，赤井没有特意去关心过。只不过琴酒虽然平日中不见有什么铺张浪费的行为，但仍然对奢侈品有着非同凡响的追求。譬如身上那件纯黑色的窄袖和服，乍一看的确不打眼，然而细看便会发现连同外披的羽织都是手工织染，价格可见一斑。更不用说他的马匹、常用的烟袋，还有扔给赤井的那只怀表，都是寻常人消费不起的高档品。

可是他脸上的轻蔑没保持太久，立马就被面前人刺耳的笑声打断了。表情在他脸上凝固了一瞬，紧接着下不来台的窘迫还有恼怒不知道哪个更为明显。

“我说我想要的，那当然不是钱啦！你看看外面那一整条街，根本不需要什么鼓动，他们自己就会乖乖地把自己榨干。我想要的……”

就在此时，他的声音在刹那压至极低，能被称“夜之帝王”的压迫气息喷薄而出，就好像有两个灵魂共宿在这具花哨的身体内似的。

“……是以命相博的‘游戏’。不知道两位可否有兴趣去看一看？”

琴酒傲慢，可是他绝不自大。他更喜欢有把握的事情，更何况是以生命为赌注。所以这时他反倒显现出迟疑来，赤井则冷静地道：“还请您带路。”

对方的脸上瞬间展现出笑容，但这笑容并不友善，独眼中流露的疯狂更是能够让人不寒而栗。

但赤井并没有流露出些许畏缩。摸清楚一个人的喜好不算难，尤其是面前这个人，很容易能掌握该怎么表演出他喜欢的样子。

像琴酒这样的，才会稍微棘手、不，是棘手很多。

“嘻嘻嘻嘻，很爽快呢！跟我来。”

他又吸了一口烟，大摇大摆地在前面领路。赤井感受到琴酒想要和自己对视的目光，于是还给他一个很冷静的眼神。

虽然他也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不过，最显而易见的是，对方是个很地道的生意人。

对付生意人，只要筹码够多就好说。

“对了，在下莱伊，还没请教阁下的——”

“我吗？”

前面的人转过头，很不巧，他是往左转的，只转过来一只瞎掉的眼睛，“真岛，真岛吾朗。还有，这一位……？”

“琴酒。”

琴酒的声音冷冰冰的，仿佛非常看不惯真岛大大咧咧的模样，但还是报上了名号。

倒是真岛非常爽快：“嘿嘿！好啦，小莱伊和小琴酒，快跟上我。”

琴酒的表情愈发地阴沉了，但他明显觉得现在不是适合抗议的时机。赤井看了他一眼，琴酒这才有些不太情愿地跟上。

“赛之河原”本来就在整个神室町地下，就像是地面上世界的倒影。只不过赤井并没有想到，已经如同纸醉金迷的桃源乡之下，竟然还有一片意料不到之区域。真岛哼着听不出调子的奇怪小曲，领着他们出了建筑，又从一处侧门进入，沿着阶梯继续向下。走了一半，便已经能听见底部传来的喧哗呐喊声，但只有到了底部，越过又一道大门，才能真正窥视到这其中别有洞天的景象。

很难说聚集在这里的人和上面的“河原”相比，哪里的更多。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人头攒动，人和人之间没有丝毫隐私地贴挤在一起。这里被修建成了斗兽场模样，一周观众坐席阶梯状向下延展，团团包围住正中间的擂台。此时擂台上一场惊心动魄的肉搏正在上演，其中一方的脸似乎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但这样的视觉刺激更令看台上的观众兴奋，粗犷地振臂呐喊着。

真岛也是，颇为得意地欣赏着眼前的好戏。赤井转过头，再一次正对上琴酒看着他的目光。需要用眼神交流时，他们都会表现出这样不可思议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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