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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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日，尘埃之中的那一束惨白的光。

光自坍塌的教堂顶端照射而下，就照耀在她鲜血淋漓的左腿前方，而她的右半边身子全部被压在倒塌的巨柱与碎石之下，早已失去了知觉。就在光的那一边，隐藏在黑暗中的废墟深处，埋葬着她此生最为重要的人。而她无力站起身来，更无力去扒开废墟，将她救出。

“约瑟芬……”她试图呐喊妹妹的名字，但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信仰上帝，相信仁慈的主，总是引领世人消弭罪孽，得入天堂。至少20岁之前，她对此坚信不疑。这来自于她自幼就受到的新教熏陶，斯班赛家族为英格兰后裔最为荣耀的贵族之一，同样也是新教矢志不渝的信仰者。

然而就在新教最为神圣的大教堂内，她被坍塌的巨柱压倒，而她的妹妹，则被废墟压垮，坠入了地狱。最后一刻，她将她推开，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那一束惨白的光，仿佛自天堂照耀而下，是上帝最为冷酷的注视。她只能躺在原地，凝望着那束光，她忘记了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或许她脑内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也或许她是在祈祷那束光，可以带她无辜的妹妹升入天堂。

但冥冥之中，她知道上帝抛弃了她，抛弃了斯班赛家族。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清楚地记得父亲曾领着幼小的她在教堂唱经，宣誓斯班赛家族是主忠实的信徒，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永远都是。

然而主，已抛弃他的信徒。

那束光还在散发着冷厉的寒芒，光束内的灰尘颗粒折射着迷幻的光斑，一切似乎都不真实起来，自那以后她始终怀疑自己当日究竟是否经历过那样的凄惨事，但是身体的残疾与痛楚总是提醒她，她并不是在做梦。

她好像在那束光中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穿希腊式白裙的女人。女人有着一张令人熟悉的面孔，她看得似乎很真切，却又根本很模糊。至少此后，她再也无法回忆起那女人的面容。女人就沐浴在那束冷光中，站在她鲜血淋漓的左腿前端，默然地看着她。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她甚至怀疑自己当时是否还存在于世。

随即耳畔似乎响起了教堂神圣的唱经声，那是新约启示录第四章的内容。她很奇怪为何自己将这一点记得这般清楚，乃至于那唱经声至今还在耳畔回荡：

“此后，我观看，见天上有门开了。我初次听见好像吹号的声音，对我说：‘你上到这里来，我要将以后必成的事指示你。’

我立刻被圣灵感动，见有一个宝座安置在天上，又有一位坐在宝座上。

看那坐着的，好像碧和红宝石，又有虹围着宝座，好像绿宝石。

宝座的周围又有二十四个座位，其上坐着二十四位长老，身穿白衣，头上戴着金冠冕。

有闪电、声音、雷轰从宝座中发出。又有七盏火灯在宝座前点着，这七灯就是神的七灵。

宝座前好像一个玻璃海，如同水晶。宝座中和宝座周围有四个活物，前后遍体都满了眼睛。

第一个活物像狮子，第二个像牛犊，第三个脸面像人，第四个像飞鹰。

四活物各有六个翅膀，遍体内外都满了眼睛。它们昼夜不住地说：‘圣哉，圣哉，圣哉，主神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

每逢四活物将荣耀、尊贵、感谢归给那坐在宝座上、活到永永远远者的时候，那二十四位长老就俯伏在坐宝座的面前敬拜那活到永永远远的，又把他们的冠冕放在宝座前，说：

‘我们的主，我们的神，你是配得荣耀、尊贵、权柄的，因为你创造了万物，并且万物是因你的旨意被创造而有的。’

……”

最初那唱经声无比神圣，似乎从天而降，空灵无向，与灵魂共振回荡。可随着一字一句的吐出，那声音逐渐带上了烟火气，原本无法分辨男女的音色，也逐渐向着女性的方向变化，未几，变化了成了某种特定的女性声线。那声线她曾经十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的声线。到最后，那声音只是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