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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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河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一颗陨石在东海市上层大气发生爆炸。

那是个热夏晴天，万里无云，阳光亮到晃眼。一万米高空之上的爆炸，产生的巨大光亮依旧耀眼夺目。

不过李星河错失了这次一饱眼福的机会。当时他正往朋友圈晒自己的通知书，一刷新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朋友圈里全是各个角度的视频。爆炸后的陨石碎片拖着长长的火光，划过半个东海市的碧蓝天幕，然后逐渐消失。

“陨石坠落东海市”很快上了热搜，各大新闻网站纷纷报导，人们热议要不要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到什么陨石碎片。不过东海市有关部门很快出面确定，陨石爆炸后的碎片在坠落过程中基本燃烧殆尽，因此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这一天，东海市发生了一起抢劫，两起车祸，三起偷窃。意外和犯罪，像日升日落一样，每天都在上演。

抢劫案发生在城中村的小巷子里，死了一个人。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案件，已经吃过几次牢饭的抢劫犯，盯上了一个家境贫寒的高三毕业生。

少年生世凄惨，母亡父不详，辛苦抚养他长大的奶奶两天前撒手人寰，只留一笔存款，刚够他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存款装在油纸袋里，破破烂烂的一元五元绑成几捆。少年背着这包钱，要去银行办张卡存进去，结果就遇上抢劫。

他长得高，就是太瘦，不是抢劫犯的对手。争夺过程中，惹怒了抢劫犯，对方一刀子划过少年的喉咙，拿了钱扬长而去。

少年正好倒在垃圾堆上，他睁着眼睛，渐渐涣散的瞳孔上，倒映出碧蓝天幕下，陨石坠落时擦过的绚丽火光。

火光在数百万人的惊叹注目下逐渐熄灭。苍蝇乱飞的逼仄巷子里，少年睁着漆黑双目，死得无声无息。

如果有人看到，可能会叹息一句，这么帅的小伙子，眼睛也好看。

只是这双好看的眼睛已经没了神采，不过几秒，放大的瞳孔忽然急剧收缩，一轮泛着银星般光辉的碎金绕着瞳孔旋转一周，接着消失不见。

少年捂着脖子，缓缓起身。

一个月后。

“女士们，先生们！和谐号动车组提醒您，列车已经到达宁城北站，由于列车到站停车时间短……”

李星河睁开眼，起身让出一条道。和他同窗的其他三名乘客准备下车。坐他旁边靠窗的女生，经过李星河身边时，忍不住又多看了少年两眼。

黑色的口罩挡住下半张脸，棒球帽压得很低。女生盯着那仅仅三指宽未被遮住的侧颜，突然一阵难过。

肌肤雪白，浓睫鸦黑，他垂着眼，落在秀挺鼻梁上的微翘剪影，美得触目惊心。

对，触目惊心。

女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用这么夸张的玛丽苏式语言，去形容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人，还是个男生。

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女生握紧了手机。

“那个……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她只到男生肩膀，仰视的角度下，看到少年眼睫半开，微垂的眼尾掀起，带着微微困意的目光落向她。

女生睁大了眼睛，瞳孔放大到了极致。据说这是人眼想要尽可能地记住某个画面。

而这一秒的画面在她的眼里成了电影里极致渲染的慢镜头。

长睫掀起的模样，像极了凌晨三四点的昙花花开，沾着夜露，极美极静，就算车厢里拥挤又嘈杂。

一声闷闷的“抱歉”打断女生的联想。

被一个长相不错的年轻女孩提出这样的请求，不管是哪个男生，或多或少会有些情绪起伏。吃惊、暗喜、得意，总之不会像李星河这样，隔着口罩淡淡的两个字，然后冷漠地坐回去，甚至一点惊讶的语气也没有，好像已经习惯了类似的搭讪。

女生有些不甘心，可是少年坐在那儿，双手抱胸垂着脑袋，仿佛自带结界让人不敢打扰，要不然她也不会纠结了一路，临下车前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

车厢里的人又多了起来，是新上的乘客，女生最后只好放弃了。

李星河抬手按了按后脖颈，还有两站他就可以下车。余光里一双黑色短靴在他侧前方停下。他起身往过道边一站，对方侧身而过，李星河的目光沿着帽檐，正好看到对方的喉结，随着这人的动，一道划过大动脉的伤疤从衬衫衣领下露了出来，一闪而过。

像条狰狞的虫子。

这样致命的伤口，竟然活了下来。李星河有点惊讶，忍不住抬头。

对方已经坐了下来，留给李星河一个漆黑的头顶。微长而卷的头发没有经过打理，稍显凌乱，似乎是天生的卷发。

长相很年轻，李星河觉得应该是个同龄人，却有点不敢确定。这还是第一次，因为他从对方身上感到一种非常奇特的气质，像雪山悬崖上的一块巨大岩石，坚硬，冷肃，且不可靠近。

他没带行李，八月的天，白衬衫外头还裹了件深灰色的薄风衣。李星河慢慢坐下，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侧脸上。

鼻梁高窄又挺拔，夹着黑色的细金属边眼镜，手撑额头好像在闭目养神，戴着黑色的半掌皮手套，露出的手背有种无机质的冷白，青筋很明显，犹如交错的电线。

像个机器人，一个精心设计完美制造的仿生机器人。

而且他的手一定很好看，等他脱掉手套，手指说不定可以操控任何电子产品。

可能是旅途太过无聊，李星河脑子里天马行空，对方突然睁目，似乎不到一秒，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可是就这一眨眼的瞬间，李星河的感觉像是经历了慢镜头。

他仿佛从嘈杂狭窄的车厢里，忽然悬空于无边无际的宇宙中。宇宙寂静而广袤，宏大的寂静中，仿佛一股来自神秘力量的注视穿透了他。

他的灵魂感到一种密不透风的控制，仿佛马上就要承受不住，然而下一刻，他又坐回了车厢，人声像海水般，从遥远的天际一下子涌入耳蜗。

李星河僵硬地靠回椅背，连眨眼都变得迟缓，他觉得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

对面坐下两个人，李星河忽然回过神，他像是忘记了身边的人，开始观察对面的乘客。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观察身边出现的任何陌生人。

坐他面前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女生，长发披肩，豆绿色荷叶边连衣裙，清秀又苗条。

女孩手边的男人相貌不错，上穿复古牛仔蓝的衬衫，衣服敞开，内搭藏青色的t恤，下面是破洞牛仔裤和浅口乐福鞋，左手腕陀飞轮腕表，挑不出错的雅痞穿搭风格，像从杂志上模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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