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双 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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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村，岛田城。

这个地方对于赤井来说，的确闻名不如一见。

或许在从前，寻常百姓并不熟知这个名字。

岛田，这个靠走私军备与物资非法交易的家族帝国，黑白两道无不知晓又对其敬畏三分。尤其是在连年战争之中赚尽了财富，这一整座城镇应该都是属于岛田的家族财产。

而几年前，岛田家主宗次郎去世，其长子继任家主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似乎成为了市井中流传甚广的谈资。

现在在城中处理要务的，应该就是这位年轻的家主。

这个人就是赤井和琴酒要去见的人。

赤井没有太接触过这方面的事务，但他猜测大概组织也与岛田家族有过生意往来。

他和琴酒穿过外城的街道，旁边各类商铺、民居的浓重烟火气都彰显着岛田将这一方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穿过街道来到内城大门，是一扇非得人抬头穷极仰望，又得再倒退几步方能看清其全貌的双开大木门，门上阳刻着岛田家族的“双龙”家徽，甚至要比城门还气派几分。从此处起，内部便是岛田家族的地界，仅从声音上分辨，内部便安静得与刚才的街市截然不同。

但琴酒却只是停在门外，并不进入。和门旁的守门人低语了几句，差守门人进入通报后，便转身离开。

“岛田家主真是事务繁忙。”

赤井感叹道。

“是啊。”

琴酒压了压斗笠的帽檐，侧目好像被路边店铺中正贩卖的会发出叫声的洋葱样奇形怪状玩偶吸引了注意力，但那也是一瞬间的事，他走过了店铺，继续往前，“刻意摆架子也说不定……哼，反正在岛田的地盘，按照他的规矩来就是。”

两人几乎又走回到之前刚进入外城的地方，找了一间小面馆走入。看上去琴酒有某种偏好，即便阳光明媚店铺敞亮，他也还是走至最里侧，不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坐下。

“荞麦面。”

“一样。”

赤井并不是很关心究竟中午吃什么来填饱自己的肚子，他更多的注意力在花村中的居民身上。这些居民的身份看起来和普通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受岛田世家的庇佑而生活在这里，免于战乱，还有赋税等等的干扰，安居乐业。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看佩刀的人没有一点异样的目光。即便是在目前藩国瓦解，数以千计的藩士失去职业而流落街头四处谋生的情况下，寻常人在街上见到带刀的人，往往也还是会和同行人低语两句，或是快步离开。

而这里的人却不会。他们只是匆匆地忙着自己工分内的事情，对待他们和对待平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大概是岛田经营着那样的生意，家中也豢养着武士之类，因此这里的居民都早已习惯的缘故吧？

赤井用筷子挑起荞麦面，口感十分嫩滑。桌对面的琴酒也一声不吭地默默低头吃面，披散的银白长发撩至耳后。

很奇怪。这个人那么喜欢黑色与暗，偏偏自己的头发是和积雪一样纯净的颜色。皮肤也是，比寻常人要白皙一些，赤井倒是在西洋人身上经常见到这样的颜色。

大概他的血统不是仅有大和民族的血液吧？他只有这么想着，一边把方形竹碟中的荞麦面挑起吃完。

他突然想起之前组织中的那些人。也许自己是唯一一个在琴酒对面吃饭，还能如此悠闲，甚至有闲心打量一下对方的人。

他和琴酒几乎同时放下筷子，他却并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赤井和琴酒相处的时间内对话量很少很少，但这种沉默对他而言也并不会让他尴尬。

店外正午的阳光好像很快就趋于了暗淡，午后还起了一阵风，使得外面的街道看上去似乎更阴沉了。怀表还被他带在身上，但赤井并不是很想在琴酒面前拿出来看，于是继续静静坐着。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琴酒才站起身来，把碎银两放在桌上。

这回到了内城门口，小卒便直接引路让二人进去，自前庭入中庭，到了那座高耸的天守阁门前，小卒便止步：“请进，家主已在内等候。”

赤井向小卒点头致谢，除鞋踏上榻榻米。

说岛田富可敌国大抵也不算是吹嘘，进入天守阁内部，赤井环视一圈更觉如此。一层为道场，仰头几乎望不见顶，底下几盏巨大木格纸灯照明，灯顶雕花也精致无伦，不刺眼却足够明亮的暖光映得整座道场庄严肃穆。

正前隔着道场，上方的巨大壁画首先照面而来，画的是双龙缠斗之景象，神威千重，极度恢宏，寻常人若能进入，定会为这副巨画威慑。其下垂着一幅丈许的泛黄挂轴，上书“龙头蛇尾”，笔法气势磅礴，威严万分。前头放的是两柄供起的古色长刀，想必便是岛田家的祖传宝刀。

岛田年轻的家主——岛田半藏，此时便正襟端坐于道场正中。他的身上明显有年少继承家业后，那种异于常人的矜持，同时也失去了同龄人应该拥有的活力。

因为赤井也是类似如此成长起来的，所以大抵能感受到他的心境。身边的琴酒想必差不多也是如此。

岛田半藏的面色凝重，看起来似乎对这次会面并不感到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