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个夜格外漫长。

陆小凤不知道烧了多少壶热水，又换过多少盆新水。

最开始，他泼掉盆里的血水还会有“心中一悸”的感觉。

后来，次数多了，陆小凤的心也渐渐麻木了。

一个人体内能流多少血。

女人的伟大和忍耐力，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陆小凤从未想今天这般敬重女人，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敬畏生命。

天愈发深了。

临近寅时，陆小凤晕晕欲睡之事，隔壁传来沐泱泱的惊叫——

“翠蝶，宫口，宫口开了，我看到孩子了，我看到孩子了，撑住，你快点撑住，使劲儿，使劲儿！”

沐泱泱的声音从未有此刻这般尖利激动，往日悦耳的声音，变得像破锣一般刺耳。

陆小凤精神一震，他冲出房间，在门外走来走去，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

就在这时，陆小凤又听到沐泱泱声嘶力竭地一声尖叫——

“翠蝶！”

这声音太凄厉了，陆小凤神经一紧，他焦急地拍着门，大叫道：

“沐泱泱，你里面什么情况！？”

沐泱泱听到门外陆小凤焦急地呼喊，却没有精力给予回应。

房间里，翠蝶越发虚弱，她的声音透着脱力的疲惫，“惟贞，惟贞，我，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没有力气了……”

沐泱泱异常强势，她充血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面色惨白的翠蝶，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厉：

“你没有，你可以的，翠蝶，马上就好了，你再坚持一下，至多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孩子就会出来了，我看到孩子的头了，使劲儿啊！加把劲儿啊！”

翠蝶摇头：

“不行的，我没有力气了，惟贞，好痛，好痛啊，惟贞，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赵郎，赵郎，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啊，啊——”

翠蝶已经疼到意识模糊，疼痛让她发出凄惨的叫声。

沐泱泱任由翠蝶抓着自己的手腕。

翠蝶太疼了，沐泱泱的手腕被她攥得青青紫紫，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指印，眼睛里也爬满了血丝。

她的头发凌乱，喉咙又哑又干，火辣辣的疼。

“翠蝶，使劲儿，使劲儿，我们折腾了一晚上，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马上就要出来了！”

沐泱泱拼命呼唤翠蝶的意识，甚至用内力缓解她的疼痛。

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翠蝶还是那么疼，她觉得自己生命在飞速流逝。

“惟贞，惟贞，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孩子，孩子，你，你帮我……啊——”

翠蝶疼得面容抽搐。

沐泱泱：“不，我不帮你，孩子不可以没有娘亲，没有人能取代亲娘，我才不会帮你带孩子，你必须自己振起来！孩子需要你！听到没有，翠蝶！”

沐泱泱眼眶红了，“求求你，求求你翠蝶，使点劲，孩子真的很快，很快就出来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

她的声音哽咽，发丝因为汗水贴在脸颊上。

“惟贞，惟贞，你听我说……孩子，孩子我交给你了……把她交给你，我，我放心。”

翠蝶声音断断续续的，她的脸色比素色的绢布还要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额上渗出。

沐泱泱泣不成声，她蹲下来，攥住翠蝶的手：

“翠蝶，我求求你，倩儿死了，倩儿死了，我已经失去一个朋友了，求求你了，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的。”

“我都是装的，我怕得要死，翠蝶，我害怕，翠蝶，你再加把劲儿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沐泱泱一声声哀求，翠蝶求生的意志却愈发的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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