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审美

“守弱”二字清晰明了，一语道破如意的处境，和他接下来的即将面对文太后与今上时候的态度。

如意心中一沉，知道继续询问，得到的解答他绝不会喜欢听。

但如意还是强撑不适追问：“鸾微哥哥，我没有人望、没有封地，甚至没有朝臣知道我，我还要该怎么向他们示弱？”

朱鸾微怜惜的看着将牙根咬得死紧的孩子，伸手摸上他的脸颊，轻轻揉着，直到如意慢慢放松了情绪，眼中显出泪光才轻声将他们一起诵读过的篇章背出，“《老子》有云：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弱，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如意，你如同草木般被人轻贱至今，才安安稳稳活到大，不要辜负了自己这些年受过的苦楚。这世间的不变的道理，就是‘强者为尊’。那么在自身成长为强者前，要保持对强者的尊敬。即便你心里不以为然，也不可在行动中不能暴露分毫。”

朱鸾微说着伸出手，指尖朝天，近乎悲悯的看着如意，缓声道，“智不代力，贤者不显其智。我不管你心中有多恨文太后，但她一句话能将你捧上天，一个手势也能把你踩回地底，你要表现得像只柔弱单纯的雏鸟依恋母亲一般依恋她，爱她之所爱，想她之所想，让她心甘情愿的为你披荆斩棘、铺平道路。”

“我明白，让你去讨好孝敬文太后是难为你，但……对不起，我也只是个还在争命的人质，没办法做你的依靠，没有让你名正言顺现于人前的力量。”

朱鸾微说完自失而笑，揭穿自己看似平静的生活假象中隐藏了多少危险说，“在我能站在朝堂畅所欲言前，在京中过得如何，全指望我父亲了。”

如意来不及为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可怕未来痛苦，立刻想到朱鸾微那个出谋划策救走燕王的父亲，登时皱起小脸。

他老气横秋的评价，“朱相国要是设计衰弱了燕王的实力，燕王不可能放过他的。”

朱鸾微顺着如意鼻梁刮一把，笑嘻嘻的说：“说反啦。”

“反了？”

如意不相信的眨眼，神色古怪的看着朱鸾微说，“鸾微哥哥总不会是说，朱相国将燕王辅佐得无比强大，陛下反而要嘉奖你吧。他……那个性子，会拿你出气的。”

“傻样。”

朱鸾微敲了敲如意额头，一屁股坐到桌案上，姿态随意的说，“我们打赌，你好好看着我父亲会做什么、今上又会如何应对。若是我赢了，你就去求太后准你习武。”

“那要是我赢了呢！”

如意不服气的反问。

“你想赢？呵，你要是能赢了我，我任你处置。”

朱鸾微不当一回事的拍拍如意的小脸。

如意生气的哼了一声扭开脸，随手抓了本书坐在桌前苦读，打定主义要胜了朱鸾微。

先帝离世，宫中权利自然而然转入今上和文太后手中，有了太后“晚膳前让赵王、朱侍读潜入鹿鸣苑”的懿旨，宫人是能做到要做到、做不到创造条件也要做到。

如意读书没多一会，宫人们便动了起来，见他在读书，更是将进出搬动物件的声音放到最轻，很怕惊扰了赵王上进。

鹿鸣萱果然像文太后说得一样，整个庭院仿造江南水乡的制式，麻雀虽小却亭台楼阁、假山泉眼样样不缺，池子里甚至还养着一对漂亮的鸳鸯，套间更是建造得错落有致、精巧无比。如意只看一眼就指着正房大床，要求跟朱鸾微继续睡在一块。

朱鸾微笑着揭穿男孩的心机，“既然有了自己的宫室，以后咱们还是分开说吧。我年纪越来越大了，跟你睡一块，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如意不满意的小声嘟哝，紫宸殿东配殿的一干宫人早被今上当成“恩赏”一并拨过来——说是恩赏，其实是要求他们继续监视朱鸾微一举一动罢了——宫人们早已被朱鸾微收服，听他的话行事，所以，赵王如意的命令，宫人们是不认的。

朱鸾微私下逛了一圈，挑了能让凤鸣宫一眼看见内里的房间，笑眯眯的说：“就这儿吧，窗户大，敞亮。”

让太后派人窥伺鹿鸣苑的时候，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在做什么。

朱鸾微不信文太后一个半老徐娘好意思拉下脸面，天天让宫人询问他这个不曾去势的外男在做什么。

不过，文太后要是问得下去嘴，他也不会不好意思让人看。

长得美就是有自信。

“鸾微哥哥，你真的不跟我睡一块？”

如意闷闷不乐的追着朱鸾微过来，一张小脸全被失落占满。

“不，你啊，睡觉不老实，天天往我怀里滚，早晨总被你压得喘不上气来。现在鹿鸣苑属于你的了，安全了就自己睡去。”

朱鸾微再次拒绝如意，随手指着窗户笑道，“在这儿摆放个炕屏。”

语毕，他拉着如意离开，看着布置得像个温柔乡的环境皱眉，不满意的吩咐，“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撤掉，留下一张桌案、一架琴、两排书架、两只大花瓶、一只铜鼎就够了。”

“……这，会不会太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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