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六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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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一周之中最完美的时刻。它脱离了工作日行尸走肉的状态，不同于周日的末日狂欢，也不像周五晚上那样有种精神失常的兴奋和疲倦交织的诡异氛围。平淡而美好的周六上午，比下午多了一点点休息充足的神清气爽。

周六上午，本该是一周之中最完美的时刻。

正因此，凌汐瑶在这个最美好的时刻被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吵醒时才会如此生气。

谁大早上的吃个饭闹这么大动静？

烦归烦，凌汐瑶并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和室友起矛盾，因此她只是憋屈地翻了个身，摸出耳塞胡乱塞进耳朵里，用被子蒙住头继续睡。

一个小时后，凌汐瑶忍无可忍地翻身而起。她脾气够好的了，整整一个小时，先是弄掉东西又是吧唧嘴吃饭，换个人来肯定早忍不住发火了。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久违地呼吸到外界新鲜的空气，伸手扯过床帘。清晨的阳光顺着缝隙洒在凌汐瑶脸上，照亮少女因惊恐而在一瞬间变得苍白的面孔。

被窝外的空气新鲜的令人作呕——如果凌汐瑶没有嗅觉功能紊乱的话，她应该是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极为浓郁，近在咫尺。

血脉中的生存本能被唤醒，凌汐瑶想要尖叫，声音却卡在喉咙中，半点儿无法发出。

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她的好室友吃饭非得吧唧嘴不可，但她完全没有勇气阻止对方。

凌汐瑶本不该有勇气低下头，可偏在这种时候，该死的好奇心趁着大脑死机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她僵硬地低头，视线不受控制地转下，脖颈发出微弱的响动。

凌汐瑶的下铺是个皮肤很白的圆脸女生，平时总带一个大大的黑款眼镜，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酒窝。现在她仰面朝天倒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只剩下了一只，在她血肉模糊的脸上半掉不掉地挂着，让凌汐瑶想起体育课时碰在红色拍面上的雪白乒乓球。她几乎害怕它下一秒会弹飞过来，狠狠撞断自己的眉骨。

那套绿底素花的被褥已经被鲜血和碎肉染成猩红，被子被女孩紧紧攥在胸前，可惜除了这一处，其他部分早就被掀开，堆在床边。凌汐瑶隐约记得下铺说过，那是她已经去世的姥姥在她高中住校第一年给她亲手做的被褥，布料是她自己选的，柔软舒适，冬天盖起来也很暖和。

现在，除了凌汐瑶之外的所有人都挤在这条柔软的，小小的被子上。女孩的肚皮已经被咬烂，滚烫的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将森白的肋骨暴露在空气中。她的三个室友跪在床边，正在埋头啃食她的身体。

咯吱，咯吱。

室友在吃室友。

血液溅到墙面上，溅到床架上，溅到凌汐瑶挂在床头的风衣上。四个昨晚还有说有笑的女孩，一夜过去物是人非，一个惨死在床上，三个成了杀死她的凶手。

其中一个凶手的脖子弯成诡异的角度，脑袋像熟透了的草莓一样吊着，她趴在女孩的尸体上，整个脑袋都埋在胸腔内咀嚼。每过一段时间，她就像接触不良的电器一样忽然打着激灵把头甩起来，落到另一处继续啃。如是两三次，她的准头忽然失灵了，一下把脑袋甩出一百八十度，刚好仰面朝天，那双蒙着一层灰翳的眼瞳就这么和僵直的凌汐瑶对上了视线。

这个浪漫的巧合算是终于激活了凌汐瑶的身体控制权，她死命捂住自己的嘴，将床帘死死拉紧，强行忍下心中强烈的呕吐欲。

冷静，凌汐瑶，冷静。

凌汐瑶逼迫着自己做深呼吸——可情况并没有变好，浓烈的血腥味一股脑地涌入肺腔，这是远比视觉更加强烈的冲击。

慌乱间，她抓起自己的被子，将脸埋进去，拼命呼吸。

别怕，她没有看到我，别怕她没有看到我，别怕她没有看到我。别怕她没有看到我别怕她没有看到我别怕她不可能看到我！

凌汐瑶拼尽全力压抑住自己的哭声，咬着被子无声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凌汐瑶的理智才渐渐回笼。她困难地将被子从嘴里取出，牙酸得厉害。

她庆幸着方才竟真的做到在精神崩溃的情况下半点儿声响也未发出，此刻仍不敢啜泣，依旧用被子捂住嘴，擦干眼泪，强迫大脑开始运作。

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杀人案。想起方才赵雅芝折角诡异的头，凌汐瑶打了个寒战。

人类的脖子弯成那个角度，真的可以活吗？如果说这一切能让凌汐瑶联想到什么的话，那只有电影里的丧尸了。

她鼓起勇气，掀开一点床帘，再度探头向下看去。

令人生理不适的咀嚼声已经停止，凌汐瑶的室友们正借助着床架的辅助站起身，并在寝室内四处碰撞。她们的动作不协调且僵硬，关节像生了锈，脸上糊满血液。

赵雅芝放在桌上的玻璃杯在她们无头苍蝇似的徘徊过程中被碰掉在地上，三只丧尸闻声歪歪扭扭地赶去，叠罗汉似地一个个扑倒在地上，皮肤被玻璃碎片划破，紫黑色的粘稠血液从伤口流出，令人联想到从大地创口中涌出的石油。